“牛仔裤之都”莱索托深陷美国关税风暴

莱索托地处南部非洲的内陆高原山区，人口约230万，是被南非环绕的“国中之国”。多年来藉由美国的《非洲增长与机遇法案》（AGOA），莱索托成为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对美纺织服装产品第二大出口国，75%左右的纺织品销往美国，为李维斯、威格等知名牛仔裤品牌代工，有“非洲牛仔裤之都”之称。2024年，美国对莱索托的出口额仅为300万美元，而莱索托对美出口高达2.37亿美元，占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0%。

4月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一系列关税措施，其中对莱索托纺织品征收高达50%的进口关税。7月31日，特朗普政府公布对69个贸易伙伴的关税税率，莱索托商品被征收15%的关税。而AGOA于9月30日到期后未能续签，这对于莱索托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当前莱索托纺织服装业已深陷困境，若要重新成为经济繁荣和就业增长的引擎，需要重新调整战略。

纺织服装业是莱索托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为其经济增长和创造就业提供重要驱动力。2022年，该国纺织服装产品出口额占出口总额的57%，纺织服装业就业人数占制造业就业总人数的60%以上。

莱索托的纺织服装业起步于1980年代末。2000年5月，美国国会通过了AGOA，对30多个非洲国家对美出口产品提供优惠待遇。2001年成为AGOA受益国后，莱索托纺织服装产品对美出口额激增，2004年达到4.6亿美元，同年就业人数达到5.3万。自2005年以来，由于世界贸易组织《纺织品和成衣协议》取消了全球纺织品贸易配额，莱索托纺织服装产品在美国市场遭遇来自亚洲国家的激烈竞争，加上莱索托货币马洛蒂兑美元升值，导致对美出口竞争力下降，莱索托纺织服装业经历了数年波动，此后虽逐步恢复，但对美出口额未能回到历史最高水平。

今年4月美方出台“对等关税”政策后，莱索托商品出口到美国的订单有80%被取消，约1.3万莱索托人因此失业。据《福布斯》杂志报道，莱索托一家生产特朗普品牌高尔夫球衫的服装厂在关税冲击下濒临破产。由于失业率大幅攀升，莱索托政府7月宣布进入为期两年的“国家灾难状态”。

莱索托纺织服装业的投资者早期主要来自东亚地区（特别是中国台湾），近期主要来自南非。2010年以来，南非对莱索托纺织服装业投资增加，莱索托纺织服装产品对南非出口额增长较快，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对美出口下滑的影响。由于莱索托纺织服装产品出口过度依赖南非和美国市场，受到美国关税政策冲击以及南非经济增长低迷的影响，莱索托纺织服装业发展前景令人担忧。

值得指出的是，美国纺织业“空心化”已久，在美国购买的服装和鞋子中，约有97%来自进口。今年以来，特朗普政府推出包括“对等关税”在内的一系列关税措施，除莱索托外，越南、中国、孟加拉国等美纺织服装产品主要供应国也被加征不等税率的关税。严重依赖进口的美国纺织服装行业正遭受着供应链调整的巨大压力。

当前莱索托纺织服装业深陷困境是多重因素作用的结果。从外部因素来说，莱索托纺织服装行业集中于附加值较低、大批量的服装领域，其出口竞争力对单位成本极为敏感。莱索托纺织服装产品在出口市场上，不仅面临来自亚洲国家质优价廉的产品竞争，还面临来自肯尼亚、埃塞俄比亚等其他非洲国家低成本生产商的价格竞争。与此同时，莱索托货币马洛蒂和南非货币兰特等值挂钩，如果本币兑美元升值还会降低其出口产品的竞争力。

从内部因素来说，经济增长低迷和商业环境不佳抑制了莱索托纺织服装业私人投资增长。近年来，莱索托经济陷入持续低增长的陷阱。2017～2020年，在恶劣天气和新冠疫情冲击下莱索托经济增长率连续四年为负值，2021～2024年经济年均增长率仅为2.2%。这使得莱索托人均收入从2016年的1140美元跌至2023年的951美元。商业环境不佳是莱索托私人投资增长的另一重大障碍。在监管环境不完善、劳动力技能不足或不匹配、商业信贷不足、基础设施限制等因素影响下，莱索托私营部门发展面临多重掣肘，阻碍了纺织服装产品本地供应链发展。受上述因素影响，近年来莱索托的国内外私人投资者投资数额减少，2024年莱索托的国内投资率仅为15%，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额占GDP比重不足1%，进一步削弱了纺织服装业的出口竞争力。

莱索托是联合国认定的最不发达国家之一。由于市场规模有限、经济结构单一，莱索托经济对外部需求冲击非常敏感。莱索托纺织服装业的出口导向型发展模式使其高度依赖出口竞争力的持续提升。有研究表明，如果有效实施贸易便利化措施，将使莱索托年均贸易成本降低2%，则可抵消因AGOA终止所引发的负面影响。

为应对危机，莱索托正在全力推动纺织服装业的战略转型。莱索托国家发展公司已启动一项雄心勃勃的投资促进计划，旨在通过提升劳动力技能、出台贸易激励政策和升级工业基础设施（比如新建工厂厂房并优化洗熨设施）等举措，吸引本土及国际投资者。与此同时，莱索托政府正加速推进经济特区立法进程，为利用经济特区促进纺织服装业转型发展提供法律依据。

从非洲大陆层面来说，在复杂多变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下，非洲国家更加重视加快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以期提升经济增长的内生动力和抵御外部冲击的韧性。莱索托于2021年正式批准《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协定》，彰显其全面落实该协定的决心。当前，非洲大陆自贸区建设迈入快速推进新阶段，基础设施一体化、贸易便利化和区域价值链是着力推进的重点领域。鉴于莱索托市场规模有限，加入非洲大陆自贸区为其私营部门拓展非洲大陆市场提供了重大机遇。一旦莱索托符合《非洲大陆自贸区协定》运营要求，即有机会将纺织服装产品出口到更多非洲国家，并参与构建纺织服装产品区域价值链，从而以此为契机带动本国纺织服装业振兴。